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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狐藤】至少

＝狐藤向
＝背景是群星之战后
＝意识流 有私设 慎食

      没有时间去思考太多。
      至少当我按照惯例把口鼻埋进他蓬松的皮毛间并试图从中汲取属于他的最后一点温度时，没有。
      这场代价过于惨痛的战争让我不再对星族抱有任何的怀疑，但同时，也没有太多期待。他们诚然存在，然而是以最无力且单薄的方式，作为那片古老林地里星光莹莹的漂浮幽灵——无法守护什么，也无法改变什么。
      那是我面前双眸紧闭的赤红色虎斑公猫即将去往的地方。

      “狐步，”

      和平慷慨地给予了我大把时间，而他也会触及永恒，这没有什么不好，无论从谁的利益层面来讲都没有，但从上古时代起，我不曾听闻过不为死亡而悲痛的故事。既然如此笃信星族的力量，为何又不舍于至亲的离别呢。族猫在我身边低声交谈，絮语声固执又难缠地刺入耳鼓，如同绿叶季闷热的夜风一般怂恿着我倦躁的情绪。

      “能不能……别走了。”

      那里又有什么好。
      他的皮毛上因在树丛间战斗而缠着细小的金雀花枝——顽强又渺小的植物。当我仍被称作常春藤爪并苦恼于与姐姐的种种矛盾之时，这只已经成为武士的虎斑猫曾温柔地教我怎样摆脱这些曲折枝干的纠缠，他把脚掌按在我的侧腹的划痕上，而我几乎仍能回忆起那阵真实无比的温暖。这是那个仅仅鲜活于我梦中的冷酷存在所不能给予的东西，并且，我相信他本也无意给予。
      抬起头后四周的景象颇为陌生，仍在恢复中的雷族此刻并未显出软弱和无所适从，一切井然有序，但营地里的气压依旧低得像是暴雨前夜的云层。新族长对自己的工作有些不确信，他刚刚得到原谅的伴侣正显示出自己被愧疚埋没多年的雷厉风行，眸色凝重地说着些什么，她松石一般的绿眼睛闪烁着决断之意。
      一个自信、强壮且拥有爱的武士。
      是我在育婴室里也曾幻想过的美好身份。以后辈的立场这样说也许并不很贴切，但事实是我所要继续背负的还远不止有关黑森林的血腥与恶斗，而这些，并不比遭到子女——姑且称之为她的子女——和伴侣的怨恨要好受多少。
       松鼠飞的痛苦在于她曾享有过无忧虑的生活，痛苦因此被无止境地放大。而我的痛苦则是不加修饰便可如洪水一般咆哮翻涌。在这方面鹰霜显然高估了我，他以为我能够舍弃一切感情和留恋，然而我不是一只河族猫，那条悔恨的河流总是能在他偿命后的每一个夜晚将我席卷、击败，吞吃入无底的河心。
      这是我为自己的选择的路。又或者，你可以说，我曾别无选择。
      当我深陷于别无选择之中时，并没有料到会有这样一天，我站在狐步冰凉的身体前，不敢再期待他火焰一般的皮毛会散发出温暖的微光，也不必担忧他因我的伤痕而喋喋不休——对，是这个词，喋喋不休。许久前，在巫医巢穴潮湿的空气间，荆棘光曾颇为惊讶地确认我是否在用它形容她的哥哥。

      “狐步？喋喋不休？请原谅，但这听上去完全不搭调。”

      在面对感情的时候我从不像姐姐鸽翅那样理所当然，尽管我们都曾面临过横陈于影族猫和雷族猫之间的抉择，而我几乎可以说，她至今仍不明白自己究竟在做什么。虎心给过她的是热情，黄蜂条给予的是守护与承诺，没有谁教给她要怎样去爱——并非她独有的博爱，而是珍贵的、充满占有欲的爱情。
      那是狐步曾让我体会到的东西。
      没有小心翼翼的试探也没有过分的依恋，虎斑公猫的爱自信而跳脱，他能够毫不掩饰地嘲笑我拙劣的潜行技巧，也可以在夜晚的巢穴里把温暖的皮毛向因噩梦而颤抖的我靠近。他是成熟且有分寸的，拥有那些会眼神躲闪地邀请我一同外出捕猎的公猫们不具备的迷人特质。

      “藤池。”

      我知道他一直在等一个答案。
      我也知道他狐狸般狡黠的瞳仁间闪烁着的不只是平静与诚挚。
      但我们生存。我们生存，并且，总会在无力回天后发现，为时已晚。我失去了一个本掌握在我手中的选择，正因狐步的离开。

      “藤池……”

      “想去看看那条新建的两脚兽公路吗？”
      “我赌一只肥松鼠，你不可能在我之前到那棵悬铃树。”
      “是梦而已，没关系的。”
      “我不会劝你留在营地里。一名真正的武士必须战斗——”
      “——但我会与你并肩战斗的。”

      我从未从他那里得到无用的保护和安慰，我们彼此尊重和信任，而这正是许多伴侣之间难以维持的东西。可笑的是，我自始至终都没能称他为我的伴侣，在我本有机会这样做的时候，有关鹰霜的梦正固执而鲜明地占据我的全部脑海。

      “我爱你。”

      但我失去你了。

     新的阳光由营地上空泼洒而下，战斗后空气中的血腥气息已经渐渐弥散在金雀花香中，我抬起头，酸痛的肌肉在皮毛下泛着涟漪。
      新叶季总会来的，还有绿叶季，而我将前行，必须如此，也只能如此，因为我们向来不能奢求太多。

      至少我要去看一看，有什么在等着我。
      至少要代替那个赤红色的矫健身影，一步一步地，艰难却坚定地，活下去。

—FIN—